I found an old memory stick and discovered something interesting. Namely, I sound even more fatuous in Chinese than I do in English!
在美國研究孔子的學說:三個學派
(c) 2007 萬百安
在美國主要有三個學派研究孔子的學說。 (A)第一個是用所謂新儒學的觀點來研究孔 子。(B)第二個是用後現代主義的觀點來研究 孔子。(C)第三個則是用所謂美德倫理的觀點 來研究孔子。關於每個學派,今天我要解 釋:(1)第一:␣這個學派的特點是什麼?(2)␣第 二:這個學派對儒家有什麼看法?(3)第三:␣ 這個學派的優點和缺點是什麼?
(A)我首先要講新儒學。(1)新儒學是什 麼?為了瞭解新儒學的特點,我們必需先知 道新儒學是反對什麼看法的。新儒學反對什 麼看法?在二十世紀的前半段,當時有很多 人說孔子的思想沒有價值。這些人覺得孔子 的思想不過是封建社會的思想。跟現在社會 的民主主義,資本主義,以及科學方法不合適。可是新儒學家不同意這種看法。他們認 為即使在現代的世界,孔子的思想還是有價 值。所以新儒學第一個特點就是:(i)他們認 為儒家的思想還有價值。可是新儒學家也承 認孔子的古代社會跟我們現代化的社會很不 一樣。社會上的改變很大。新儒學第二個特 點是:(ii)他們認為民主主義,資本主義,以 及科學方法跟儒家的思想在根本上是不相互 矛盾的。現在的人可以一邊支持孔子思想的 主要精神,另一邊也支持民主主義,資本主 義,和科學方法。這是新儒學的第二個特 點。第三個特點就是:(iii)他們認為西方文化 和中國文化都有它們自己的特點。每個文化 的特點是什麼?西方文化有很多不一樣的來 源。西方文化包括古代希臘,羅馬和猶太文 化這些不同的來源。可是,他們認為中國文 化不是這樣。中國文化只有一個道統。這個 傳統的道統,在根本上本質是不變的。中西文化有這個根本上的不同是新儒學的第三個 特點。最有名的新儒學家包括中究院的劉述 先和美國伯思頓大學的Robert␣Neville。
(A.2)現在我要講:新儒學對儒家的看法 是什麼?新儒學家認為西方的文化和中國文 化各有自己的優點,也各有自己的缺點。西 方文化的優點包括科學方法和民主主義。儒 家必需接受這兩個西方文化的成就。可是中國文化也有自己的優點。中國文 化可以給西方文化五個很重要的啟示。(i)第 一:西方文化一直想要往前進步。求進步是 一件很好的事情。但是如果一個文化一直想 要往前進步,這種文化會讓西方人一直對自 己的生活覺得不滿意。中國文化可以教西方 人怎麼樣覺得滿意。(ii)第二:西方文化在邏 輯上的思想發展很完備。可是中國文化可以 教西方文化怎樣才能有一個比較完全的智 慧。(iii)第三:中國文化可以教西方文化怎樣才能有一顆感恩寬容的心去對待別人。(iv)第 四:中國文化可以教西方文化如何才能保存文化的精髓su[i(精華)。(v)第五:中國文化 可以教西方文化怎樣才能有「天下為公」, 或者「天下一家」的觀點。
(A.3)現在我要講:新儒學有什麼優點以 及缺點?依我看來,新儒學最重要的優點是他們 說:儒家跟民主主義以及科學方法沒有矛 盾。我完全同意這句話。可是新儒學重要的缺點有兩個。(i)第 一:其實儒家的傳統沒有不變的道統(本 質)。新儒學對道統的看法是這樣的:孟子 為我們解釋了孔子原來的意思。王陽明則解 釋了孟子原來的意思。(有的人說不是王陽 明,而是朱熹對孟子學說的解釋。)可是依 我看來孔子,孟子和宋明時代的道學家有很多不同之點。宋明時代,最基本上的概念是 萬物皆為一體。「萬物皆為一體」是什麼意 思?我用比喻來解釋這個意思。我的頭跟我 的手臂為一體。所以,如果你想打我的頭, 我的手臂就要保護我的頭。宋明的道學家認 為不只是我的頭和我的手臂為一體。萬物皆 為一體。既然萬物為一體,所以我們應該愛 所有的東西。如果一個人不愛別的人,這就 是因為他不知道別的人與他為一體。如果一 個人不知道別的人跟他為一體,他就有所謂 的「私意」。私意創造私欲。據這個看法, 私欲是人生最重要的問題。依我看來,這樣的概念跟孔子的概念沒 有關係。孔子沒說過「萬物皆為一體」。孔 子不講「私意」和「私欲」。為什麼孔子的 概念和宋明道學的概念有這樣的分別?這是 因為道學的形而上學的觀點受到佛教的影響 很大。所以我自己常常喜歡說:新儒學戴佛
教的眼鏡。用英文說:”New␣Confucianism␣is␣Confucianism␣seen␣through␣Buddhist␣lenses.”(ii)新儒學的重要缺點之二:依我看來, 他們所講的那五個啟示太抽象。我想如果我 們仔細的檢察它們的內容,我們會發現這五 個啟示不只是中國文化對西方文化的啟示。 我們可以發現這五個啟示已經在西方文化之 中。
(B)我現在要講後現代主義的學派。後現 代主義,這個二十世紀西方思想上的運動, 對藝術,文學和哲學有很大的影響。(1)後現 代主義是什麼?Jean-Francois␣Lyotard,這個法 國的哲學家,說過了,後現代主義 是”incredulity␣toward␣meta-narratives.”大概你們不 知道”incredulity␣toward␣meta-narratives”是什麼意 思。大概你們也覺得你們不知道的原因是因 為英文不是你們的母語。其實連我們從小說 英文的人也覺得這個說法很難懂!最有效的辦法是舉一個例子來解釋什麼是”incredulity␣ toward␣meta-narratives”。␣
我們都認為地球公轉(zhu]an)於太陽。可 是中世紀的西方人都認為太陽公轉於地球。 我們可以說這兩個理論是兩個故事,還是用 英文也可以說是兩個”narratives.”如果我問你 們為什麼我們應該相信地球公轉於太陽,大 概你們會這樣說:我們可以用所謂科學的方 法來證明這個理論。科學的方法將我們看的東西,聽的東西….等等,作為理論的根據。 如果某一個理論跟看的東西、聽的東西相符,我們才知道是對的。如果理論跟看的東 西、聽的東西有矛盾,我們才知道理論是不 對的。我剛才說的,這個解釋科學方法的故 事,我們也可以用英文說是一個”meta- narrative.”一個”meta-narrative”是一個故事關於 另外的故事。一個”meta-narrative”解釋為什麼我們應該相信別的故事。 我剛才說過了後現代主義的意思是”incredulity␣toward␣meta-narratives.”現在我們知 道”meta-narrative”是什麼意思。可 是”incredulity”是什麼意思?”Incredulity”的意思 就是不肯相信的態度。所以,無論是什麼樣 的”meta-narrative”,後現代主義者不願意相 信。結果是無論是什麼樣的故事,還是什麼 樣的理論,他們覺得都沒有確鑿(z>ao)的證 據。可是後現代主義者不是說我們不應該相 信我們的故事。比方說,我可以相信地球環
繞(hu>anr]ao)向太陽。可是如果有別的人相信 太陽公轉向地球,我必需承認他的故事跟我的故事在邏輯上有一樣的價值。 因為他的理論有它自己的meta-narrative.我的理 論也有我自己的meta-narrative.根據我的meta-
narrative,我的理論有證據。可是根據他的 meta-narrative,他的理論也有證據。所以沒有客觀的方法可以決定哪個理論是對的。 後現代主義有什麼結果?這個問題的答 案非常不清楚。有的人說,既然每一個人的 故事在邏輯上平等,所以我們應該鼓勵別人 創造新的故事,同時也不應該強烈反對或控制別人的故事。
(B.2)現在我要講,後現代主義對儒家有什麼看法?在美國,主要支持用後現代主義 來研究孔子的包括夏威夷大學的Roger␣Ames。 Ames認為孔子的思想跟西方的meta-narratives完 全沒有關係。他說西方的哲學家特別將調他 所謂”transcendence”。Transcendence是什麼意 思?我覺得,為了解釋transcendence的意思, 最好的方法是給一個例子。當然你們已經知 道笛卡兒是一位很有名的十七世紀西方哲學家。笛卡兒的meta-narrative是什麼?笛卡兒認 為我們可以拋棄所有傳統的意見,而且用我 們自己的思考能力來證明什麼理論是對的。 Ames說笛卡兒的方法是transcendent的方法,因 為笛卡兒說我們應該用邏輯的原則來判斷理 論的是非。可是我們不應該用理論來判斷邏 輯的原則。簡單的說,邏輯是理論的基礎, 可是理論不是邏輯的基礎。笛卡兒的meta- narrative和他的transcendence跟孔子的思想沒有 關係。 Ames也認為,既然孔子不會相信什 麼meta-narrative,所以孔子特別強調創造。 Ames認為孔子鼓勵我們藉由傳統創造新的思 維。
(B.3)現在我要講,後現代主義有什麼優 點和什麼缺點?後現代主義最重要的優點就 是他們說:孔子的思想跟笛卡兒的思想有基 本上的分別。孔子一定不是鼓勵我們拋棄所 有傳統的意見,而用我們自己的思考能力來證明什麼理論是對的。 可是後現代主義也有很嚴重的缺點。雖然孔子不會接受笛卡兒的meta-narrative,但這 不代表孔子否定所有的meta-narrative。其實, 孔子說:「述而不作。信而好古。」孔子也 說:「周監於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 從周。」(3.14)這兩個句子表示孔子的meta- narrative。孔子的meta-narrative是什麼?他認為 周朝的政府(我的意思是文王,武王和周公 的政府)是最好的政府,周朝的社會是最好 的社會,最和平,最光榮。他也認為如果我 們學習周朝的文化,用周朝的做法,我們可 以再一次達到周朝社會的成功。這不是笛卡 兒的meta-narrative。可是這一定是一種的meta- narrative.
(C)我現在要講美德倫理。美德倫理是什 麼?在西方的歷史上美德倫理原來是跟亞里
斯多德的哲學有密切的關係。在近代開始的 時候,很多哲學家批判亞里斯多德的哲學。 可是在二十世紀有美德倫理的復興。Alasdair␣ MacIntyre的After␣Virtue這本書,啟示美德倫理 的復興。(1)␣美德倫理的特點是什麼?我寫過 了一篇文章叫”Virtue␣Ethics␣and␣Confucianism”。 在這篇文章我說美德倫理強調四個問題:(i) 第一個問題是:什麼樣的生活是好的,什麼 樣的生活是壞的?比方有的人說,為了過好 生活需要有財富。可是別的人說為了過好生 活不必有很多財富,需要有朋友。強調這個 問題是美德倫理的特點,因為別的倫理理論 強調另外一個問題。比方說,你們已經知道 康德是一位十八世紀德國的哲學家。康德的 倫理不強調生活的方式。康德的倫理強調的 問題是:哪個行為是對的,哪個行為是不對 的?我們可以簡單的說:美德倫理強調人的 生活方式,別的倫理強調人的行為。(ii)第二個美德倫理強調的問題是:為了 過好的生活,人必需有哪種美德?比方說, 假設過好生活的人必需幫助別的人。為了過 這樣的生活,我們必需有慈善。如果沒有慈 善,那麼我們不願意幫助別的人。(iii)第三個強調的問題是:哪種修身的方 法會幫人修養美德?比方說 有的人讀書 有的人靜坐 有的人則以參與儀式的方式來達 成修身養性的目地。我們可以說這些都是修 身的方法。(iv)第四個問題是:人性是什麼?比方 說,在孟子的「告子上編」這本書裡頭,公都子說,「告子曰:“性無善無不善也。” 或 曰:“性可以為善,可以為不善。”…或曰:“有性善,有性不善。”」可是孟子 說,「性善」。這四個學說以外,還有別的學說。所以美德倫理的特點是強調這四個問 題:(i)什麼樣的生活是好的?␣(ii)有哪種美 德?(iii)修身養性的方法是什麼?(iv)人性是什 麼?。
(C.2)我現在要講美德倫理對孔子的看 法。提倡美德倫理的人認為孔子的思想是一 種美德倫理的思想。為什麼他們有這個看 法?因為孔子強調的問題也是美德倫理強調 的問題。比方說,孔子說子產「有君子之道 四焉:其行己也恭,其事上也敬,其養民也 惠,其使民也義。」(公冶長:5.16)這章 「道」這個字的意思就是生活方式。孔子是 說子產的生活有這四個地方。孔子也說: 「君子道者三,我無能焉:仁者不憂;知者 不惑;勇者不懼。」(憲問:14.28)在這章 裡,孔子講好生活的三個特點:不憂慮,不 疑惑,不畏懼。在這章裡孔子也講三個美 德:仁德,智慧,和勇敢。孔子對修身的看法是什麼?孔子說: 「君子博學於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弗畔矣夫!」(雍也6.27;␣12.15)在這章 裡,「文」這個字是什麼意思?我覺得 「文」的意思包括學詩經,因為孔子也說我 們應該:「興於詩。立於禮。成於樂。」(泰伯8.8)孔子也鼓勵他的兒子學詩 經和典禮,說:「不學詩,無以言!… 不學禮,無以立!」(16.13)孔子對人性的看法是什麼?孔子 說,「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。」(17.2)這章的 意思很不清楚。比方說,王陽明說人性善。 可是荀子說「性惡」。其實荀子的學說和王 陽明的學說都跟孔子說「性相近也,習相遠 也」,這句話,完全合適。所以如果我們要 知道孔子對人性的看法是什麼,我們必需觀 察孔子在別的章節裏說什麼。依我看來,孔子的學說跟荀子的學說很 近。為什麼呢?子貢說修身,「如切如磋, 如琢如磨」(學而1.15)。孔子贊成這句話。我 覺得這個說法跟荀子的學說很相似。當然我 說的或許是不對的。可是如果你同意王陽明 的學說,你也覺得孔子對人性有一種學說。 所以美德倫理學派說:(i)第一:孔子強調過 好的生活,(ii)第二:孔子強調有美德,(iii)第 三:孔子強調修身,(iv)第四:孔子對人性有 看法。如果你同意孔子強調這四個地方,那 麼你也屬於美德倫理的學派!
(C.3)我現在要講美德倫理的優點和缺 點。美德倫理的缺點是什麼?在西方,美德 倫理跟亞里斯多德的思想有關係。所以用美 德倫理來研究孔子有一個危險。這個危險是 容易把亞里斯多德的倫理跟孔子的倫理分辨 不清楚。所以提倡美德倫理的人要注意亞理 斯多德學說跟孔子學說的分別。美德倫理的優點是什麼?我覺得用美德 倫理的方法來研究孔子有兩個好處。(i)第 一:這樣的方法可以幫西方的哲學家瞭解孔 子的思想。在美國,哲學家常常不瞭解孔子 的思想。他們覺得論語這本書沒有道理。所 以他們也覺得孔子的思想對哲學沒有貢獻。 比方說,我上大學的時候,我哲學教授說過 中國文化沒有哲學。可是如果我們用美德倫 理的概念來解釋孔子的思想,西方哲學家也 可以欣賞孔子思想的價值。這是用美德倫理 的方法來研究孔子的第一個好處。(ii)第二個好處是什麼?如果中國和西方 哲學家瞭解孔子的思想是一種美德倫理的思 想,他們可以開始有相互有益的對話。什麼 樣的對話?對話的題目是關於生活方式,美 德,修身的方法,和人性。各方面可以給對 方提出新的問題,新的概念以及新的意見。
這個對話要什麼時候開始?我希望在這個地方和在這個時候開始。所以我謝謝你們 聽我的演講,也請你們給我你們的問題和意 見。
